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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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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紋

“小琉,你魂不守舍地在盯著什麽呢?”

是身旁人的一句詢問將裏琉拽回到了現實之中,她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原來自己的意識早就飄到了不知何處。

她究竟在望著什麽,又在思索什麽呢?這個問題的答案,裏琉自己也想不明白,只好露出笨拙的一笑,用默不作聲當做自己的回答。無意間瞥見的掛鐘,時間已將要走到五點鐘了,這個事實讓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感。

分外無聊的一天即將迎來結束的時刻,光是想一想都能給她帶來莫大的安慰。即便明天很有可能也將要重覆與今日同樣的乏味,但裏琉也無所謂了。

只要能夠熬過今天,就是萬歲。

滴答滴答,時鐘以人為制定的速率走動著,分明只剩下了幾分鐘而已,卻在“臨近下班”的這個念頭的影響下,被拉拽成了格外漫長的一段時間。窸窸窣窣的說話聲也停下了,似乎大家都在屏著呼吸等待時光流逝。

過分沈悶的氣氛在整點時刻徹底瓦解,所有人幾乎是同時站起身來,衣物與桌角摩挲的微弱聲響疊加在一起,變成了不可忽視的噪音。

早已經整理好的桌面,當然不會等到整點之後再去收拾。只消背上包,笑吟吟地說句再見,再往門口打一次卡。到此結束。

完成上述這些流程之後,就可以收起所有的表情,快步離開了。

“裏琉小姐,你在這裏工作覺得開心嗎?”

走在通往停車場的路上,忽然聽到津美紀這麽問。

實不相瞞,在聽到這話的瞬間,裏琉被驚得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在地上。

“怎麽突然這麽問我?”嘴角都在抽搐,裏琉只能努力表現出自在的模樣,“你們要寫的報告裏,還要出現‘家長對於工作的幸福指數’這種內容嗎?”

“唔……沒有。我就是有點好奇。”

“這樣呀——”

裏琉了然般點了點頭,還是不太能理解這份好奇的心情究竟應當算作怎麽一回事。況且,就算這個問題不是被布置的任務,她還是難以回答。

她不想說什麽掃興的話,可是面對工作這種話題,就算她再怎麽想要發表些激昂的評價,也實在是有心無力,連半句好話都說不出口。

工作什麽的,這東西怎麽能和“開心”這種情緒扯上邊呢。

思索半晌,就連影子也被無限拉長。在走近車門之前,她想她應當要說點什麽了。

“工作嘛……”

尾音被不自覺拖長,裏琉慢悠悠說著,如同後視鏡中行人們踏在行道線上慢悠悠的腳步。

“你們會不會總聽到別人說,工作是自我價值的實現?說不定真是這樣沒錯。不過對大多數人來說,工作只是謀生的方式而已。為了在社會中活下去、活得更好,人類才忙忙碌碌地投身於勞作的。要是能在這份勞碌中找到快樂,那肯定再好不過了。所以說,我目前也只是處在活下去的階段哦。”

津美紀眨了眨眼,有些沮喪的模樣:“裏琉小姐在那裏不快樂嗎?”

她似乎在為裏琉難過。

惠也順勢補充了一句:“工作時間的裏琉小姐,都不怎麽笑了。”

“是嗎?”

對於這一點,裏琉從來都沒註意到。無論是在區役所,還是在橫濱,除了必要的收拾自己的時刻,她都不常去看自己的模樣。

不過,這個事實也沒什麽好意外的。她從來不覺得工作快樂。

“雖然工作沒那麽開心,但回到家就輕松多啦。”

裏琉輕快地向前蹦跶一步,越過了津美紀和惠的步伐,回頭看著他們。

“和你們在一起,就很開心。”

這是真心話。

“我也這麽覺得。”小跑著,津美紀追上了她,輕輕攥住她的小拇指,“我呀,很喜歡裏琉小姐!”

“我也很喜歡津美紀哦!”

裏琉握住津美紀小小的手掌。回過頭,惠還走在她的身後呢。裏琉莫名起了一點壞心思,拉著惠的手,把步履緩慢的他也一起輕拽到了身邊。

“惠呢?你喜歡我嗎?”

很坦然的,她居然也能說出“喜歡”了,而這個詞依舊讓小小少年有些慌亂,映照在夕陽下的圓乎乎的小臉,一時之間仿佛也鍍上了橘紅色的日光的色澤。

如同蚊蠅一般,傳來一聲微乎其微的“嗯”聲,幾乎要從裏琉的耳邊溜走。她不確定地歪著腦袋,不知道是否應該再問一次,卻見到惠重重地點了頭。

是令人驚喜的答案,但仔細想來,應該也能算是情理之中的結果。裏琉努力抑制著想要飛揚的嘴角,任由蹦跶的腳步透露出真實的心緒。她頗有閑心地專程幫兩個孩子打開了後車門,甚至還擺出忠誠仆從的模樣,擺出標準的“請進”的手勢,直到他們坐穩當了,這才輕輕合攏車門。

從後視鏡的角落中,映出灰白色的鬢角,恰在她走動時,落在了她的餘光裏。

這突兀的顏色,僅占據了短短的一小截而已,倒也並不是多麽顯眼,看起來像是沾上了一抹灰塵。但裏琉知道,這是褪色了的她的頭發。不知是否有其他人註意到了,今日誰也沒有對她說過這件事。

匆忙摘下發繩,裏琉用力捋了捋耳旁的發絲,試圖將這抹淡色藏起,但頭發總是彎彎曲曲地搭在耳上。無用的動作被重覆了好幾次,依然能從發間的空隙窺見到端倪。

現在無需特地壓抑。她已不再想笑了。

將染料潑灑在頭頂,這是她重覆了數年始終在做的事,哪怕氨水的氣味令人作嘔,哪怕皮膚總被化學制品刺痛,她也不得不重覆。倘若露出任何細小、會被他人發現的疏忽,就仿佛象征著循環往覆的這一無理秩序的短暫崩壞,仿佛在訴說她的本質只是無能而已。

而這也並非毫無意義。

她所做的一切,是為了讓落在他人眼中的自己看起來像是個正常人罷了。

只是為了這樣一個無聊的借口。

那麽現在的她,脫離了殺戮的重負、重新拾回了些許丟棄的碎片的——已然走到了這一步的她,又是否表現得恰如其分呢?他人所看到的自己,到底是不是“正常”呢?

看不到他人的視界,裏琉不可能得到答案。她也不想深入思考。

只是,從未有過的迷茫還是會向她襲來。

擡起頭。

鏡子裏的倒影是她,倒影眼眸中映出的小小的人形是鏡像的她。倘若順著鏡像的中心繼續註視、繼續深入,她將永遠看不到盡頭,如同手中搖晃著的塑料瓶,她也不知道打算再搖幾次才停下。

依照說明書,為了確保染發劑的充分融合,需要將兩劑液體倒入容器後,至少搖晃五十下。這條準則,裏琉記得很清楚——甚至有點太過清楚了。

化學制品的刺鼻氣味從瓶口的縫隙之間漏出,她已經忍不住想要瞇起眼了。

挑起表層的黑發,藏在下方的是褪色不勻的難看的灰白色,像是老奶奶雜亂的短發。

太難看了。

裏琉用力擠壓著瓶身,水泥色的液體順著發根淌下,還未將發絲完全浸潤,便已不堪重負地墜入水槽,砸出微弱的輕響聲。她用手指拼命揉搓著發梢,試圖讓流淌的黑色滲入深處。

所有的觸覺與視覺在這一刻似乎也消失殆盡了,思緒盡數被發絲緊緊纏繞,裏琉所能窺見到的也只剩下了重疊的深黑而已,直到一聲嫌棄的驚呼突破了無知覺的屏障。

“好臭!”

大叫著捏住了鼻子的甚爾,邁著懶散又討人厭的步伐闖進淩晨三點的衛生間,不自覺流露出的嫌棄從他睡眼惺忪的面孔間漫開,情緒像是被放大了一百倍。

如果這幅表情落在裏琉的眼中,她大概也會擺出同樣難看的鬼臉作為反擊。但她依舊是平淡的神情,視線的終點落在水池難看的黑色痕跡上。

“這麽早了,不睡覺還在幹什麽呢?”

甚爾嗔怪著,湊近她的身邊嗅了嗅,嫌棄的表情愈發誇張,變得更像是演技了,可惜裏琉依然沒有註意到,只說:“你看不懂我正在做的事情嗎?”

“又在染頭發?”

“白發長出來了,已經染黑的頭發也褪色得很難看。”

“你就這麽在意嗎?”

用力擠壓瓶身,許是太過用力了,滋出的略有些稀釋的液體染劑飛濺起來,滲進了她的眼睛裏。

這會是怎樣的一種感覺,甚爾可沒興趣知道,也不知道她是否感覺到了痛楚。他所能看到的裏琉,依舊保持著平靜得不見波瀾的面容,只是用力捂住了右眼。

黑色液體從指間漏下,混雜了淚液,流淌得到處都是,在她蒼白的臉上劃出蜿蜒痕跡,不規則的、如同瓷器的裂紋,恍惚之間,似乎還伴隨著破碎般沈重的“砰”一聲響。

不知道她的染發事業究竟進行到了哪一步,手指都已經被浸得發黑,皮膚微微發皺,幾乎連指紋也快要看不清了。從發梢淌下的更多的染劑鉆進她黑色的睡衣之下,她似乎並未察覺。

甚爾隨手抽過身邊的一條毛巾,用水浸濕,原本是打算直接丟給她的。想了想,還是打消了這懶惰的念頭,幫她擦拭起臟汙的眼角,卻被她用力推開。黑色的染劑的痕跡印在他的手背之上。

現在可以得出結論了——這家夥又陷入了莫名其妙的情緒之中。

這也不算是什麽意料之外的展開,甚爾忍不住想發出一聲無奈的笑,罷休般聳了聳肩,把毛巾隨意丟在了梳洗臺邊,打算趕緊撤離了。

他不可能會是拯救他人糟糕心情的良藥,更何況是裏琉呢。與其繼續待在這裏,還不如……

“我當然會在意。我為什麽不在意?”

遲來的回答如同呢喃,從身後傳來,束縛住了甚爾的腳步,但他仍未回首,而她也依然在喃喃著。

“‘裏琉’是黑發的、父母雙亡的女人。我不想再變回‘憐’的模樣,那只是天才的影子而已……但我也不再喜歡現在的樣子。”

她垂下手,眼底淌落黑色的液體,微微晃動的身影如同此刻狹小室內明滅的燈光。

“當你註視我時,會不會也在尋找什麽人的的影子呢?”

感覺裏妹已經徹底被我寫成精神分裂一樣的人物了,作為一個角色投胎到我的筆下真是人間大悲慘……後面剛動筆還沒寫完的幾章差不多也是這種精神分裂的調性,辛苦大家忍一忍了。雖然很想說馬上就會到很日常也很正常的情節了但實際上我們也正常不了幾章就差不多要完結了,以及不出意外的話咱就是一個oe收尾了

真的,把文寫得這麽爛,笨人自己都快受不了,實在對不起買文的老爺們,追了笨人寫的玩意兒追了這麽久,還沒辦法吃到點好的,真的是新時代的精神折磨,太抱歉了總之我先跪下來咚咚給大家磕兩個響頭

當然不管怎麽樣我還是會盡力用心寫完的畢竟後面的情節都已經有框架了,寫得垃圾純粹只是水平不行,大家也不用多擔待其實直接罵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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